在这幽静的网戒中心走廊中,一位护士的身影缓缓走过。墙面上,鲜艳的宣传照片引人注目:“告别往昔忧伤,拥抱无限欢乐。”
“全体起立!”
一百三十多颗心同时跳动,齐刷刷地站立起来。响彻云霄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告别网瘾!重塑自我!打造完美!”一人带头高喊,每句口号的尾音都拉得格外长,一百三十多个声音整齐划一,响彻整个教室。
“请坐!”
随着一声令下,一百三十多人又井然有序地坐下。他们挺直腰杆,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目光坚定,面无表情。任何违反规定的举动,都可能招致严厉的惩罚。
然而,就在七年前的今天,一篇自媒体文章将临沂第四医院网络成瘾戒治中心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文章以《杨永信,一个恶魔还在逍遥法外》为题,质疑网戒中心主任杨永信在2009年卫生部叫停“电休克治疗网瘾”后,仍在秘密使用电刺激手段“治疗”被送入中心的网瘾少年。
面对汹涌的骂名,网戒中心却显得异常平静。这里依旧窗明几净,被子叠成大小一致的豆腐块。盟友们依旧整齐地坐在点评教室里,面对着父母的目光。他们将在这里接受心灵洗礼,培养孝道,深刻悔悟人生,痛改前非,甚至可能和父母抱头痛哭,全家跪下感谢杨永信和中心的大恩大德。
家长们对舆论的指责感到愤怒,无法理解。他们无法接受网上对“家长愚蠢”的指责,认为网戒中心是拯救孩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网民们无法理解他们的痛苦。
在家长们的描述中,送孩子来此的父母并非都是没有文化的底层人,他们中有老板、公务员、医生,甚至有大学教授。“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我们家长又不是傻。”按照中心的收费标准,每月的住院费是6000元左右,不包括吃饭的费用,父母中必须有人全天陪护子女。
发酵的舆论只改变了家长们对媒体的态度——他们在网戒中心楼下巡逻,警惕来访的陌生人,并对表露身份的记者拍照录像。一家上海媒体的两位记者曾扮作家长采访,再次来访时,她们在走廊里被认了出来。一位母亲跟在身后大喊:“她们说谎!我们不相信说谎的人!”
病房
阿明,一个高瘦的少年,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接受采访的那天,中国战队Wings Gaming在西雅图拿下了DOTA2国际邀请赛的冠军。
他说自己在《英雄联盟》里段位曾是电信一区最强王者,这让他有足够的自信去打职业电竞。这个决定在家里遭到了巨大的反对,父母将之视为“骗人的”邪路,虽然早在2003年,国家体育局就把职业电竞列为第99个体育项目。
反抗的代价是失去自由。父母找了两个亲戚,说带他去旅游,从南方到山东,一车直接开进了临沂四院的网戒中心。